2010年5月13日 星期四

中國校園血腥背後的矛盾

短短一個多月之內,中國大陸連續發生六起針對孩子的洩憤型殺人事件,不同地點,不同案犯,引起輿論震驚。人們把這類事件稱作「屠童」,或者「中國式的校園 恐怖主義」。

三月二十三日,福建南平男子鄭民生,殺死八名、重傷五名小學生,製造南平慘案。

四月十二日下午四點半左右, 廣西合浦縣西鎮小學門前發生兇殺事件,一名八歲小學生和一名老年女性身亡,另有五人受傷,包括兩名小學生、一名未入學小孩和一對中年夫婦。

四 月二十八日下午,廣東雷州市雷城第一小學發生行兇事件,十六名學生和一名教師受傷。三十三歲的犯罪嫌疑人陳康炳係雷州市白沙鎮洪富小學公辦教師。

四 月二十九日,江蘇泰興市一名男子持刀闖入幼兒園砍傷三十二人,其中包括二十九名幼兒、二名教師、一名保安,其中五人傷勢較重,有生命危險。

四 月三十日,山東濰坊一男子闖入校園用鐵錘打傷五名學生,後點燃汽油自焚,當場死亡。

五月三日北京一名五歲女童被劫持,疑兇被警方擊斃。砍 刀、鐵錘砸向的是許多甚至還剛學會自理的幼童。事件發生的當地政府拒絕猜測殺人犯的深層動機,但由於兇案的集中、呈現模仿性的爆發,強化了人們關於變態行 兇與社會病症之間聯結的疑慮——這種弱者對更弱者施暴的極端行為,只是單一個案嗎?還是社會潰敗的徵兆?從楊佳殺警,到壯漢屠童,洩憤型的殺戮事件,還有 多少無辜人要遭殃?


五月十二日陕西汉中市南郑县一所幼儿园星期三发生砍杀幼儿的恶性袭击事件。
新华社英文报道引当地官员称,一名48岁男子发动持刀闯入幼儿园进行袭击,造成五名男童,两名女童和一 名女教师死亡。
这名袭击者自己随后返回家中自杀。
遭到袭击的幼儿园位于南郑县圣水镇林场村的一家私立幼儿园,新华社报道说,这个幼儿园一共有20名幼 儿。
报道称,袭击发生在早晨约8时,袭击中还有11名幼儿和一名成年人受伤,其中两名幼儿伤势严重。

在距離泰興百公里內的另一座江南城市,記者遇到的不少當地市民都有類似的觀點:「殺小孩是孬種!」「要開殺戒應該去市 政府或者公安局。」「現在看來,楊佳才是英雄。」出租車司機老李甚至給記者描述了如何在車裏裝滿汽油、炸藥和鐵釘衝進市政府大樓的詳細圖景。

網 絡上流傳一則笑話,說在泰興屠童案後,某幼兒園貼出告示:「冤有頭、債有主,前面左轉是政府。」

與美國的校園槍擊案不同的,正是針對極端 行為的社會反應。我們的笑話和路人觀點都指向一個隱晦但是尖銳的答案:這個社會有冤屈,並且矛盾由下指向上。

而不幸的是,屠童事件發生 後,當局的處理方式並未顯示出追問深層矛盾的決心,而是選擇了一方面大力強化全國校園安全,安定民心;另一方面則迅速平息已發生的惡性事件,並且消聲。

福 建南平事件發生後,僅僅一個月,案犯鄭民生便被「從重從快」槍決。沒有人能靠近鄭民生和他的家人,這個兇手的動機與心路成了至死不解的謎團。

不 少人還記得二零零一年的胡文海殺人事件。二零零一年,山西晉中的村民胡文海持槍殺了村中九戶人家、十四口人,一直到執行槍決,他仍然堅稱自己是殺貪官的 「義士」。這宗震驚全國的特大殺人案,其時,公安部部長賈春旺曾特別批示指出:「公安機關要注意了解、總結為什麼矛盾激化到如此程度?案發的深層次原因是 什麼?經驗教訓在哪裏?如何有效防範?」


校园血案的发生,显示目前社会民怨的积累已经到达 了一个非常严重的程度,如果不加以疏导,这类个人恐怖主义 事件就会再度发生,给社会稳定造成严重负面影响。本来,一个社会应该有合理的宣泄不满、解决冤屈的渠道,如果这些渠道不畅通,仅仅靠行政权力强行压制,一 时表面平静了,但问题得不到解决,民怨长期积累,一旦爆发出来就非常可怕了。

手头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南平惨案发生后, 南平市委书记雷春美前往医院慰问受伤孩童,一中年妇女向书记下跪 喊冤,要求严处强暴其8岁女儿的犯罪嫌疑人,认为教育部门的赔 偿根本不够,被政府工作人员当即强行架走。该妇女语出惊人,高喊:我 女儿的冤屈得不到伸 张,如果你们不管,我也会去杀人!法律 界人士表示,不能排除惊天凶案后,会引发效仿效应的隐患。据《羊城晚报》的报道,工作人员把她架到旁边的房间后, 就没任何人搭理她了,后来她自己回了家。而据48日《新快报》的后续报道,等她回到家后,接到她原居住镇的一位姓陈的镇委 副书记的电话,说想与她谈谈。 谈了约半个小时后,她被以违反信访条例为由拘留了。此后,我就没看到后续报道,不知道她的问题解决了没有。

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希望其解决问题,却遭遇这样的待遇,她真的可能去杀人。如果有关部门能够多些耐心,多 些为公众服务的心态,多一些解决问题的渠道,就能减少一起恶性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她没有能力找直接责任人,就可能找无辜者来报复整个社会。这一点,其实也 是上行下效的结果,上梁不正下梁歪。地方政府对某个人不满,则威胁他的家属、亲友等无辜者司空见惯,目前媒体已披露多起把上访者抓进精神病医院的事件,更 有甚者,湖北十堰市把拍摄上访者的网友抓进精神病医院,网友家属问讯去精神病医院要人,答复是必须当地政府同意。

个 人恐怖主义崇尚用暴力解决问题,这其实也是上行下效的结果。自成都唐富真(名字是故意打错的)事件之后, 各地的暴力拆迁仍层出不穷,愈演愈烈,造成多起死亡事件,多到我几乎不用举例了。且死亡者多是老人,拆迁者已经连基本的人性都丧失了。当地政府崇尚暴力解 决问题,老百姓也觉得必须要靠暴力解决问题,这种示范效应是非常糟糕的。

419日《中国青年报》报道,清华大学社会学系近日举办了首届清华社会发展论坛, 社会发展研究课题 组发布《以利益表达制度化实现社会的长治久安》的研究报告,提出了新 的稳定思路。报告初稿撰写者为晋军、应星、毕向阳,统稿者为 孙立平、郭于华、沈 原。该报告称:近些年来,我们实际上已经陷入维稳的怪圈:各级政府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用于维稳,但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的数量非但没减,反而不断增 加,在某种意义上已经陷入越维稳越不稳的恶性循环。

之 所以出现这种恶性循环,该报告指出:因为民众被提供了一种误 导性的预期:如果你想让你的问题得到解决, 就得制造点威胁稳定的事端;如果你连稳定都不会威 胁,你的问题就别想得到解决。这就是俗称的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不闹不解决,导致社会 矛盾越加激烈。

清 华大学教授孙立平在题为《重建社会:转型社会的秩序再造》讲演中也指出:你 如果没有理,你会闹,最后你 也能闹出一点利益来。你有理,你老实人一个,不会闹,没有任何人会给你解决问题。你连稳定都不会威胁,谁给你解决?最后,维稳成了制造不稳定的根源。

任 何社会都存在社会冲突、社会矛盾,存在冲突、矛盾并不可怕,只要有公平正义的渠道解决冲突矛盾,这就是一 个正常的社会。可怕的是不敢正视这些矛盾,而且要掩盖这些矛盾,这种做法看似没有了冲突矛盾,却只能让矛盾潜伏在地下,积怨日深,长期得不到解决。一旦积 累到一定程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校 园血案频繁发生后,网络上突然出现一种论调,认为是媒体的报道产生了一种示范效应,才导致血案频发。可 是,问题在于,上述的社会积怨不解决,难道只要不公开报道,就没有示范效应了吗?只要血案发生了,即使没有任何媒体报道,就会通过目击者口耳相传、短信、 网络、电话等传播,照样会起到示范效应。想挡也挡不住。所以关键还是解决问题,而不是掩盖矛盾。

对 于这5起校园血案的报道,我看到的都是官方媒体报道,我觉得报 道都很客观,并没有过多渲染,同时对于受害 者的隐私也做了保护。我并没觉得这样的报道存在什么问题。对于恶性事件,报道之后,能够产生正面的作用,给当地主管部门压力,促使他们尽快破案,抓获凶 手,给校园安全的保障,给受害者和家长一个交代。





這樣的批示,無論是南平,還是後來的雷州、泰興、濰坊,慘烈的屠童案後,卻再難聽到。相反,全國 媒體都接連收到來自宣傳系統的嚴格禁令,要求「按照新聞通稿刊播」、「不派記者採訪」、「不評論」、「不鏈接」、「除當地主要媒體外,一律不報道、不炒 作」,宣傳部門稱此舉是為了防止擴散社會恐慌或引起極端分子傚仿,但正在進行的上海世博會無疑是另一個難以啟齒的重要原因。

作家韓寒為校 園恐怖事件寫評論:《孩子們,你們掃了爺爺的興》,很快被博客系統熘除,他又新發一篇,只有一句話:「爺爺們,你們請盡興」。

如今,全國的幼兒園和中小學開始了校園安全拉網式保護,進出校園的人員被嚴格限制,不少學校增派了全日值班的警察,教室甚至配備自衛武器。五月三日,周永 康特別指示:黨政一把手要負總責、親自抓校園安全。

這就 好像一場戰役,我們如臨大敵,卻拒絕問敵人是誰,來自哪裏

(本文资料来源于張潔平,周筱赟

3 則留言:

  1. 简体字的部分来自周筱赟先生(大陆),繁体来自張潔平先生(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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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从电视新闻看到昨天又发生了一宗!真是不明白,凶手过后回家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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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不会吧,水方,你说的就是5月12日的,凶手过后回家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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