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本田罷工的湖南青年小譚,二十四歲;他熟讀三國和毛澤東詩詞,希望效法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也意外地成為中國工運史轉折時刻的推手。
來自湖南的小譚沒想到,在他決意離開本田工廠時的一個簡單想法,會激起工人們那麼大的反響和呼應。小譚是化名,他不透露姓名,以免被報復。他更沒想到,罷工會引起國際媒體高度關注,甚至成為改變珠三角世界工廠面貌的一個轉折點。他因此是南海本田工人心中的英雄,其後續影響還將改善珠三角上億工人的生存狀況——在佛山本田罷工後,周邊工廠和公司開始醞釀改善工人待遇,以防工人罷工。
五月二十二日,南海本田宣布開除小譚和小蕭這兩個罷工「骨幹」,並通過公司大喇叭向全廠一千八百名工人廣播,以期殺雞儆猴,瓦解初起的罷工風波。但本田沒想到,這卻引發了更大一場風暴。開除小譚和小蕭的決定激起工人們更大的不滿,全廠開始了五月十七日以來的全面罷工,以至於本田在華工廠全部停產,從而引發國內外媒體紛紛報道。
那天南海本田異常迅速地為小譚和小蕭辦完解職手續,並開車把他們送到了廣州火車站,希望他們回老家,不再在本田滋生是非。但本田沒想到,罷工「骨幹」走了,但是他們留下的罷工精神和策略卻在工人們心中扎了根。
「我開始還擔心他們不知道如何繼續下去。」小譚帶著濃重的湖南鄉音說,讓他欣慰的是,工友們後來的表現非常棒,「他們繼續了我們在罷工前就制定好的策略,那就是和平、理性地爭取權益」。熟讀三國和毛澤東詩詞、了解工運的小譚說,這個策略是來自印度聖雄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精神。暫時棲身於廣州朋友那裏的小譚說,想學點技術後做點生意。
今年二十四歲的小譚高中畢業不久即南下打工,二零零七年底進入南海本田工作,兩年半下來幾乎沒有攢到錢。「工資太低了,出來這麼久,不但錢沒有存到,什麼也沒學到,有點耽誤青春。」小譚平靜的話語中顯得頗有志向,因為賺不到錢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在這裏看不到未來,「很封閉,人群範圍比較小,外面的世界其實很大,因此我決定辭職出來」。
在南海本田,有這種想法的工人不是少數,但是大家選擇的都只是辭職離開。但小譚不這麼看,既然公司利用大量實習生壓低成本,把員工當作「用完即棄」的一次性用品,他認為,即使辭職也應該有所作為,至少應該為其他工人爭取一點點利益。但是當他把這些想法和其他辭職工友講的時候,大家都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沒人敢帶頭為工人行動。
就在絕大多數人都選擇忍氣吞聲、用腳投票的時候,小譚決定在離開前為工友們「做點小事情」。他的決定得到了另一名湖南老鄉小蕭的支持,於是兩人在四月二十九日向公司遞交了辭呈,並獲得批准,按公司規定,需要再工作一個月後才正式離職。兩人辭職成為本田罷工之濫觴,他們也因此成為南海本田員工心目中的英雄。小譚說,策劃這次罷工,也不只是他們兩個,還有其他工友參與,在五月十七日罷工前,也知會了不少工人,不然也不會在當天獲得那麼大的呼應。
五月十七日七點五十分是開工時間,小譚沒有開動機器,而是把組裝車間的兩條流水線鎖定在停機。「工資這麼低,大家別做了。」小譚與小蕭在流水線上高喊。「串聯」幾個車間後,隨著其他工友的加入,他們按預定計劃到廠區的籃球場靜坐示威。一場大罷工正式拉開序幕。
本田工人視他為英雄
本田罷工恰好出現在深圳富士康員工連續十二起墮樓之後,媒體報道和網絡上對本田罷工都給予積極評價。而且,本田罷工在人員構成、罷工訴求、組織策劃、媒體應對等方面都與以往有很大不同,堪稱當代中國工運史上一個標誌性事件。在這背後,小譚的策劃與推動功不可沒,是當之無愧的英雄。小譚說:「媒體採訪我時,都把我說得很偉大似的,其實我只想在離開前為工人們做點小事情。目的其實很簡單,從來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反響。」
對於外面說本田罷工取得「局部性勝利」,但小譚還是很遺憾:「堅持了這麼久,還是沒能達到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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